2025-03-05 10:24:27 來源: 許昌日報 作者: 本報記者 鄧雷 楊紅衛(wèi) 石冠兵/文 呂超峰 任江鵬/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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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口古碼頭
泱泱中華,歷史何其悠久,文明何其博大,這是我們的自信之基、力量之源。
——習近平
四
周口至豫皖界溝,長88千米,是為潁河中游。
作為潁水之畔的千年渡口,“周口”之名源于明初周姓人家在此擺渡,聯(lián)結(jié)潁河與賈魯河兩岸的集市。彼時,舟楫往來,商賈云集,一葉扁舟搖出了“周家渡口”的傳奇。至清康熙年間,此地已是“糧船塞河,市聲沸天”的繁盛之地,與朱仙、道口、賒旗并稱河南“四大名鎮(zhèn)”。到了清雍正年間,官府在此設(shè)糧捕水利廳,乾隆時期升為“周口鎮(zhèn)”,其地位之重,可見一斑。
周口之魂,在于潁河、賈魯河、沙河三川交匯的磅礴氣象——潁河自西北奔涌而來,賈魯河自東北注入,沙河則從西南蜿蜒而至,三水在周口市區(qū)中心激蕩相擁,浪濤翻卷如龍爭虎斗,最終融為一股浩蕩洪流,東向直撲淮河。
周口港
潁河兩岸,石砌堤壩如蒼龍盤踞,夏秋季節(jié)美景如畫,水泥護坡上藤蘿垂掛,野菊叢生。北岸老城區(qū)保留著明清街巷的肌理,青磚灰瓦的商鋪鱗次櫛比,酒旗斜挑,茶香漫溢;南岸新城高樓林立,玻璃幕墻倒映著粼粼水光,現(xiàn)代與古樸在此隔河對望。
河心沙洲上蘆葦密布,白鷺翩躚其間,偶有漁舟蕩槳而過,驚起一片銀鱗躍水。三川交匯處的地標——周口大閘巍然橫跨潁河,閘門開啟時,水瀑轟鳴如雷,白沫飛濺似雪;閉合時則蓄水成湖,鏡面般的碧波倒映著兩岸燈火,宛若星河墜地。
關(guān)帝廟前的鐵牛,是三川交匯處最滄桑的見證者。這尊鑄造于清乾隆年間的鎮(zhèn)水神獸,高約兩米,重逾三噸,通體黝黑如墨,風雨侵蝕下已泛起斑駁銅綠。牛首昂然向天,雙目圓睜似怒視洪峰,脊背筋肉虬結(jié),四蹄深陷石基,仿佛隨時欲躍入河中與惡浪搏斗。牛身銘文“鎮(zhèn)水安瀾”四字隸書蒼勁如刀刻,雖歷經(jīng)兩百余年,仍清晰可辨。
鐵牛腳下,香火從未斷絕。曾幾何時,每天清晨,老船工佝僂著腰,將三炷黃香插進石縫,青煙裊裊中低聲禱告:“鐵牛老爺,護佑今年汛期平安?!秉S昏時,孩童攀上牛背嬉戲,銅鈴般的笑聲驚飛檐角倦鳥。最動人的是暴雨將至的傍晚:烏云壓城,狂風卷起河面濁浪,鐵牛在電閃雷鳴中愈發(fā)顯得威嚴肅穆。老人們說,每當洪水逼近,鐵牛雙目會泛起紅光,低吼聲穿透雨幕——那是它與河神角力的號角。
如今,雖已筑起現(xiàn)代堤防,鐵牛仍是周口人心中的“定河神針”。它的影子被夕陽拉長,投在泛著金光的河面上,仿佛一條亙古的鎖鏈,將奔騰的江河與人間煙火緊緊相系。
潁川行報道組在河南、安徽交界處潁河段采訪
五
漫步今日周口,仍可窺見歷史的殘影:
潁河岸邊的關(guān)帝廟巍然矗立,朱漆斑駁的殿宇間,香火繚繞不絕;廟前鐵牛昂首向天,其足下銘文鐫刻著“鎮(zhèn)水安瀾”四字,寄托了世代百姓對潁河馴順的祈愿。
水灌臺遺址靜臥城西,斑駁石階上苔痕青青,仿佛低語著1938年黃河決堤的慘痛記憶——那年,黃河水自賈魯河倒灌潁河,周口城郭幾成澤國,哀鴻遍野。而今,潁河兩岸石砌堤防如銅墻鐵壁,水泥護坡上藤蔓攀附,歷史的傷痕已被歲月悄然撫平。
新中國成立后,潁河迎來新生。1950年,周口設(shè)市,治水工程轟轟烈烈展開:賈魯河潁河大閘拔地而起,如巨擘扼住洪魔咽喉;河道疏浚拓寬,堤防加高加固,塊石水泥護岸如鎧甲般護衛(wèi)城池。1975年8月,特大洪水席卷豫東,潁河水暴漲至警戒線以上,卻終未能逾越人類筑就的防線。周口百姓立于高堤,望濁浪排空而城郭安然,無不慨嘆:“此真千秋之功也!”
如今的潁河,早已褪去暴戾之氣。閘上碧波如鏡,倒映著兩岸垂柳依依;水電站機聲隆隆,將清流化作萬家燈火。春日里,河畔桃花灼灼,游人泛舟戲水;秋深時,蘆花似雪,漁舟唱晚。昔日的“害河”,已成滋養(yǎng)城市的命脈——農(nóng)田得灌溉之利,工廠獲水源之便,周口城更因水而秀,因水而興。
尤其是,作為淮河流域的重要水系之一,潁河歷史上曾是重要的水路運輸通道,使得周口依托其水運優(yōu)勢,催生出沙潁河航運的重要內(nèi)河港口——周口港,成為區(qū)域物流的重要樞紐,推動了周口及周邊地區(qū)的物流運輸和經(jīng)濟發(fā)展。
周口港坐落于潁河與沙河交匯處,吊機林立,貨輪云集。晨曦初露,碼頭上已是一片沸騰:煤炭如山,建材成垛,糧食麻袋壘若金城。汽笛聲中,皖籍貨船“淮運號”緩緩靠岸,船頭水手拋出纜繩,在朝陽中劃出一道金色弧線;下游方向,“豫航168”滿載集裝箱鳴笛啟程,船尾螺旋槳攪碎一河碎金,向著安徽界溝迤邐而去。
潁河與沙河交匯處
作為沙潁河航運樞紐,周口港年吞吐量逾千萬噸,輻射豫皖蘇三省。2019年,河南省政府啟動“通江達海”工程,潁河航道升級為三級,可通航千噸級船舶。如今,自周口港啟程,貨物可經(jīng)淮河入長江,直抵上海洋山港。這條“黃金水道”的復活,不僅讓“中原糧倉”的麥浪化作江南餐桌上的饅頭,還讓周口這座內(nèi)陸城市,擁有了向海而生的雄心。
暮色中的周口港更是別有一番詩意。晚霞將潁河水染成琥珀色,龍門吊的剪影如巨人守望長河。遠處,周口大橋華燈初上,車流似銀河落地;近處,夜航船燈火點點,宛如星河墜入人間。水聲、機聲、人聲交織成韻,奏響一曲古老河流與現(xiàn)代文明的交響樂章。
六
潁河出周口市區(qū),東南經(jīng)商水、淮陽二縣。在淮陽縣田莊村南,新、老運河如雙龍戲珠,自左岸匯入潁河。老運河身世坎坷,其前身可追溯至后漢賈侯渠,歷經(jīng)唐宋疏浚、明清整修,方成貫通南北的漕運要道。而1958年“大躍進”時期開鑿的周商永運河,今僅存柘城伯崗至淮陽曹河一段殘渠,荒草叢生的河床上偶見銹蝕的鐵鍬,無聲訴說著那個狂熱年代的壯志與遺憾。
潁河流至項城,水勢漸緩。此處乃春秋古項國故地,秦置項縣,隋改項城。歷史煙云中,這里走出了一位爭議人物——袁世凱。項城縣城西郊的袁寨村,青磚灰瓦的袁氏故居如今依然保存完好——宅院深深,古槐蔽日,少年袁世凱曾在此誦讀詩書,亦于谷河畔策馬揚鞭。袁寨村村北王明口渡,傳說南宋義士王明曾在此聚眾抗金,旌旗獵獵,鼓角爭鳴。1956年,為分泄汾河洪峰,谷河改道東流,古渡口遂成平野,唯余老人口中“王明渡金兵”的掌故,隨風散入稻花香里。
同樣與袁世凱密切相關(guān)的,還有項城市區(qū)十字街西南,一座悄然佇立、中西合璧的樓宇。它便是袁世凱籌劃稱帝時修建的行宮,33間廳堂雕梁畫棟,歐式立柱與飛檐斗拱奇異交融。然樓未成而人已歿,空留回廊曲折、蛛網(wǎng)密布,夕陽斜照時,恍若一部未及寫完的帝王夢。
潁河過項城,東入沈丘縣境。沈丘縣城所在的槐店鎮(zhèn)是西周時期古項國都城,曾見證西周車馬蕭蕭、秦漢驛道塵揚。其中,明萬歷《開封府志》卷五·古跡記載,“項城縣城槐坊店,楚項羽所筑。”因此,槐店又稱“項羽城”。至今,該鎮(zhèn)西蔡河與潁水交匯處,至今留存漢代夯土城墻殘垣,風雨剝蝕的墻縫間,陶片碎瓦時隱時現(xiàn)。
到了明宣德年間,黃河奪淮,洪水漫溢,項城縣治被迫遷離,唯余槐店碼頭桅檣如林,商船滿載絲綢瓷器,順流直下江淮。有關(guān)宣德年間的遷治,民間有一種傳說:一日縣令升堂,忽然幾案晃動,就用手順著桌腿往下摸,觸一熱乎乎的軟物,明白了這是龍角,是龍在提醒要在這里拱開一條河,于是急命三班衙役在全城鳴鑼,讓全城百姓撤離,百姓剛逃出城外,城池陷入滔滔大河之中。
類似的說法在槐店《高氏族譜》中也有記載,“官府一日蒞堂事,階下突出紅柱二,高丈許,眾驚怖,官府下階諦視之,曰:‘龍角也!’傳諭居民速乘舟筏遠避。至夜,地果陷。城郭廬舍悉為澤國,公廨歸烏有矣!高氏四世墳墓及田宅淹沒無存。越二十八載,宣德三年,御史劉公奏遷今治(今項城秣陵鎮(zhèn))。治本名殄寇鎮(zhèn),今之后老街是其處也?!?/p>
今日槐店,古碼頭遺址已改建為濱河公園。晨光熹微時,老者于老槐樹下打拳舞劍;暮色蒼茫處,情侶憑欄遠眺潁河落日。河水湯湯,帶走千年繁華,卻帶不走鐫刻在青石板上的艄公號子,帶不走茶館里“沈丘梆子”的蒼涼唱腔。
潁河滔滔,不舍晝夜。它見過周口渡口的篳路藍縷,聽過項城行宮的黃粱夢碎,撫過槐店古鎮(zhèn)的斷壁殘垣,而今又托起黃金水道的千鈞重載。這條河,是地理的脈絡,更是文明的基因。
(未完待續(xù))
編輯 賈同嶺 楊儀 校對 劉朝隆
責編 王輝 終審 劉力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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